有些事情,我们都忘了!
低沉的一句话,却如响鼓重锤撞进段十四的脑海中在里面来回冲撞!
那一刻,他竟有种错觉,似乎曾经自己与拓跋娇发生过些什么,似乎曾与她在前世里相遇!
有吗?
他努力地回想,也想不起来曾与拓跋娇发生过什么?
他们只是在云海琼天见过一回,只是在天也城相处过几天!
可从直觉上,他相信拓跋娇说的这句话,只是他想不起来,也无从劝慰,只能说,“撑下来,只要活着总能慢慢想起忘记的那些。”
拓跋娇疲倦地闭上眼睛,轻轻地挪了挪手,放在搁在身侧的段十四的手上,神情慢慢放松。
不了,她不撑了,她好累,想要休息。
她要比姥姥先走,这样就不会是她一个人孤伶伶地在世上无依无靠!
她不喜欢一个人孤独相处,那会好冷好冷!
看到拓跋娇此刻的模样,裴幻烟不知道该如何挽留她。
她红了眼将流到眼眶边的泪水逼了回去,深深吸了吸气,说,“娇儿,你给我听清楚,拓跋尊主封印了你生命里很重要的一个人,还有一件伤你很深的事情。”在此刻,她唯一想的就是无论如何也要激起她这表妹的求生意志,激起她对这世间还有牵绊和不舍。
拓跋娇搁在段十四手上的手指慢慢地舒张开,她的呼吸也越来越轻,越来越缓。在场的人看到她这模样都知道,她这样子是要走了!
段十四看到逐渐离去走远的拓跋娇,胸腔里突然漫开一种痛彻心扉的疼意,疼得他几呼喘不过气来。
脑海中,一瞬之间浮现起一个画面,血肉模糊的娇儿被铁链锁在一个山洞里,他抱着她,她躺在他的怀里炎炎一息,眼中尽是绝望和恐惧,脸上却是一种寻求死亡解脱的向往和宁静。
那模样,和现在如出一仄。
“娇儿便是那站在世界巅峰的王者,她孤独、她寂寞、她冷,但她永远不会去依靠,凡人撑不起她的天空,你也不能成为她世界的守护!段十四,你给不了她保护,也给不了她安全和温暖。放手吧,从此彼此相忘,天各一方、各不相干。”一个冰冷的声音在段十四的脑海里响起,冷得他全身打颤!
他痴痴地看着睡在床上的人儿,痛与困惑并存。他想要挽留她渐渐流逝的生命,却感到那么的无能为力。
“拓跋尊主!”裴幻烟的声音突然响起。
段十四回头看去,赫然见到拓跋红颜出现在她的身后。
拓跋红颜见到段十四的时候,脸色微微变了变,随即什么也没有说,只是绷直了脸在床沿边坐下替拓跋娇把脉。
渐渐的,脸上的神情也由冷漠转成了冰冷,紧抿的唇和紧皱的眉宇间流露出一种凝重冷寒的气息。
“全部出去!”她低吼一声!
没有人敢抗拒她的话,所有人都立即退了出去。
段十四看了她一眼,再默默地看着拓跋娇一会儿,跟在裴幻烟的身后走了出去。
裴幻烟在外厅的椅子上坐下,端端正正的坐着,云淡轻风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情绪。
段十四满脑子的纷乱胡念,他想起自己去云海琼天的时候在书房里遇到了拓跋娇。
那时候她才十四岁,穿着一身雪白的绸裳,赤着脚裸在云海琼天的藏书阁里举着一颗小小的夜明珠翻找东西。
那时候的她,娇俏可爱,如同暗夜里的一个顽皮精灵,全身上下透着一股水灵灵的灵透。
再见她时,是在天也城的宝库中,宝库中的她迷迷糊糊让人毫不设防。
追逐在大草上,流露出的又是一副豪气干云、气势万千的一方霸主的气势,其间却也难掩女儿家的可爱之姿。
天也城危,她魄力十足,果敢勇猛,逐敌于千里之外。
昭水江上,她与白晓飞以命相搏,那种宁死不受辱的刚强,令人动容。
她是为宝物,还是为自尊,亦或是为他?
段十四扭过头,看向屏风,满心失落。
许久,拓跋红颜从屋子里走了出来。
段十四立即迎了过去,问,“娇儿没事吧?”
裴幻烟也站了起来,等着拓跋红颜的答案。
拓跋红颜僵直地站在那里,脸上的神情莫测得如同漆黑的万仗深渊,凝重中透着一股悲绝的意味。
许久,她扭过头,看向段十四,“听说玄歌让你来盗取那几样东西?”
“是!”段十四直言。
拓跋红颜将双手负于身后,转过身,看着屋外,说,“她这又是何必!”喃喃念道,“既然放不开,又为何在那冰天雪地里不肯离去!”她扭头看向段十四,说,“你把东西带去交给她,然后告诉她,逃得了一时,逃不了一世,该她承担的她就得担着。”说到这里,她的话略微缓了缓,想要再说什么,可看到段十四,只是叹了口气,便不再说话。
段十四看出拓跋红颜有话未说完,当下说道,“前辈有话不妨直言。”
拓跋红颜转过身,看向段十四,说,“你再给她带句话,她欠下的债,她惹下的祸就该由她来结,不该连累那双亲俱在却没爹没妈的孩子!”目光落在段十四的脸上,她又说,“你离娇儿远点,以后永远也不要出现在她的视线或跟她有任务的接触,下一次你再见她,便是你的死期。”
“为什么?”段十四的眼眸一沉,“老前辈这样似乎有点不讲理。”
拓跋红颜浮起一抹嘲讽的笑意,“我拓跋红颜何时讲过理?”锐利的目光逼视着段十四,嘴角浮起一抹冷冷地笑,随即转身踏过门坎出去了。
段十四回过头看向裴幻烟。
裴幻烟站起来说了句,“垂死之兽,莫惹!”,为了拓跋娇,拓跋红颜能把那九万里长空摅平了交到拓跋娇的手中。
她会在她死之前,把任何可能会危害到拓跋娇的危险一一铲除。
裴幻烟觉察到身后有动静,转过身,却看到拓跋娇一身染血的拓跋娇立在屏风旁,幽幽缈缈的仿若一个幽魂。
裴幻烟忙走过去,扶住她,轻声叱道,“不要性命了么?”
“死不了!”拓跋娇虚弱地说了句,走到外厅的首位上坐下。她喘了口气,捂住胸前被白晓飞刺出窟窿的地方,神情中透着的是罕见的冷峻。
裴幻烟站在她的旁边,说,“你纵有天大的事情,此刻也该在床上躺着。”小命刚在鬼门关前转了圈,此刻又不想要了。
“你们都有事瞒我。”拓跋娇抬起头,锐利的双眼直逼裴幻烟。纵然身负重伤,气势却丝毫不减。鲜血像一条小溪般从指缝中溢出。
“楚……娇儿,你的伤!”段十四叫道,“伤口裂开了。”
拓跋娇没理段十四,只是盯着裴幻烟,“白晓飞为什么要设这个计来拿我?血玉美人和你那半块玦上到底有什么秘密?我十五岁那年发生了什么事?”
裴幻烟颦了颦眉,随即冷冷地瞥了拓跋娇一眼,“你有本事便自己查去,我天冥禁地的人还不受云海琼天逼迫管辖!”说罢,拂袖而去。
她不过是拓跋娇的表姐而已,关心她这么多做什么?
她拓跋娇都不把自己当回事,她裴幻烟操那闲心做什么?
想起这些日子来的奔波周旋,想起拓跋娇和楚玄歌这一对任性的母女,她纵是泥菩萨也得憋出一肚子火!
拓跋娇紧紧地颦着眉,死死地抿住嘴,但仍了少许血渍从她的嘴角溢出!
她猛吞一口气,把血全部咽了回去,吼一声,“全部滚!”直身,撑着伤,摸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往内屋踉踉跄跄地奔去。
吞下止血灵丹,把裂开的伤口洒上金疮药,她再也撑不住,倒在床上昏了过去。
裴幻烟悄悄地从屋外走进来,把她抱上床放好,再替她重新将伤口处理了一遍,然后差人把药端上来喂她喝下,再替她把一身的血衣换下,用热毛巾替她擦干净身子,然后重重地叹了口气,守在床边。
夜深人静,裴幻烟却丝毫睡意也没有,她站在屋外院子里看着天上的星星,不时轻叹。
一条青影如幽灵一般蹿过房顶,飘进拓跋娇的屋子里。
他来到床边,看到床上的人儿即使在熟睡中也被伤口疼得满头是汗。
他小心地用袖子替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,然后从怀里摸出一个用黄绸锻包裹的东西。
找开黄绸锻,露出一个灵巧细致的血玉美人。
他把血玉美人塞进端端正正摆放在床头的精致袋子里,这是拓跋娇装随身携带物件的小包。
把东西放好,他再扭头看了眼拓跋娇,又如一缕青烟般从窗口飘了出去,消失在茫茫夜色中。
“主子!”又一个影子像幽灵一样从院外翻进来,单膝跪在裴幻烟的脚边,“禀主子,玲珑少主在漠北遇到了破邪王。”
“破邪王?他那边有什么动静?”裴幻烟问。此时娇儿不在天也城,就担心破邪王此刻重回草原十八部将他们全部纠结起来攻打天也城。
“破邪王在漠北边沿地带游荡,将周围的散牧游民部集结起来,建立了一个新的游牧部落,称号‘狼’!玲珑少主也在狼族部落里混,与破邪王义结金兰,还被破邪王封为玲珑圣主。破邪王称愿与玲珑少主共享一切!”
裴幻烟颦了颦眉,暗叹口气,说,“知道了,你们继跟着玲珑儿,暗中保护她的安全即是,别插手她的任何事!”玲珑儿虽然玩心重,可如真有什么事情发生,最先开跑且跑得最快那个就是玲珑儿!
接下来的两天里,江湖上各路人马都瞪大眼睛等着云海琼天与梵净山庄的大对决。
昭水江上的那一战就如同一把燎原之火将中原武林点燃,各种人马蠢蠢欲动,都想在这两大武林秘境的争斗中插上一脚捞点好处。
想着巴结上哪一方或者是对落败的那方打一下落水狗,挖挖这两派的武学典藉。
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,凭这两家的实力,随便弄得他们的一点武当就能让他们一跃成为江湖上一流高手。
可白晓飞受伤的当天夜里就突然从众人的视线里消失了,不仅是她,连梵净山庄的其他人也不见了。
云海琼天的人也没有再露过面,只是有人听说拓跋娇在天冥禁地的人手里养伤。
不过很快,各种江湖人士就被丐帮的事吸引了注意力。
朝廷说丐帮造反,四处逮捕丐帮弟子,短短半个月时间,丐帮被抓了上万里弟子,甚至连许多未加入丐帮的游散乞丐、江湖艺人或一些装束破烂的贫困穷人也遭到牵连。